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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LC(艾芙琳中心)火焰中的花香

  回過神來後,艾芙琳.克拉夫特便已身處聖納森林。

  往前一步好像就要踏入深淵,後退一步也無法保證是不是能逃離這個地方。

  綠髮精靈少女的雙手、雙腳輕微顫抖,這樣發軟是魔力稀缺時的症狀之一,但學習過如何調整氣力的他很快就讓自己稍微恢復正常。

  儘管他明白現在自己無法使用魔法,便也無從感應起來自森林植物們的魔力,可屬於精靈的直覺正強烈地警告著他危險,那些依然茂盛的花草樹木,卻像是死物一般,這是他打從有意識以來第一次離他們那麼遙遠。

  有個聲音在呼喚他,要使他更深入森林,前去中央:艾芙琳再清楚不過,若是在沒有魔法、沒有物理攻擊能力的狀態下抵達那處,似乎會有危險,而他從不是那樣莽撞的性格,那麼前進好像就不該是選項之一。

  可那個聲音在喚他。

  它說:救救我。

✤✾✤

  艾芙琳.克拉夫特並不是那種會貿然衝出去救人的熱血類型,與一般時候交際的那種熱情善良不同,遇上真正嚴重的問題或危險時,要說是理智到冷血都不為過,一切都以大局為重,不輕易賠上自己,但同時也不會輕易賠上他人。

  只是那個聲音熟悉得像在蠱惑他一般,那幾乎讓他無法控制自己地想要前去。

  想要、想要、想要。

  求知也好抑或是好奇心驅使,但這股慾望的根源似乎是──

  本能。

  於是他張望四周,最後是忍著心痛折下了樹枝,一旁堅韌有彈性的草藤被他以石頭磨斷截下,他花了一點點時間製作了一把簡易的弓──比什麼都要粗糙,造型也不怎麼樣,更無法保證實際的效用,這一切沒讓他獲得什麼成就感,就當作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心安,代表他並非是手無寸鐵去,僅憑匹夫之勇踏上這條路。

  森林各處有傳來如野獸嘶吼的聲音,以及似乎也是同學們與那些生物纏鬥的聲響,有人大喊、有人驚叫,跑在草地上,躍於樹木之間,想盡各種方式通過森林、前往教學樓。

  那大多數不屬於急忙於上課的奔波,而是守護自己的生命、尊嚴與家門的榮光,發現所有的事情並非是僅有他一個在面對時,他自私地感到了踏實:他與他們沒有不同,全都處於相仿的情況。

  但艾芙琳聽見的聲音並不是這些,而且就算他想要循著他人的聲音與其他人會合,不知怎麼的就是無法達成。雖然不能以魔力辨識,但大概是某種空間魔法的效力……當他停下忖度現下的狀況時,精靈的耳朵動了動,察覺樹叢搖動便抬步奔走,遠離潛在的危險。

  老實說,他並不想要與那些聽來會齜牙裂嘴的生物正面搏鬥,更不想與造成這個空間魔法的始作俑者正面對上,缺少魔力後讓他不再如平時那樣勇敢,畢竟這就像是剝奪他自小到大的一部份,令自己驕傲的事物其一。

  艾芙琳.克拉夫特少見地感到焦慮,他忍不住攥緊了手,便再次注意到那把被自己握在左手那把樸素的弓,不曉得為什麼現在看來順眼得多──我的驕傲,不還有你嗎?

  他對自己的弓術很有自信。即使是嚴峻的狀況也不能忘記了克拉夫特的驕傲,那是刻在姓氏裡的頑強,是他的認同。

  但等著他的,也是這個姓氏所承擔的,他揮之不去的恐懼。

✤✾✤

  全部都是,到處都是。

  那灼燙的烈焰

  之於艾芙琳.克拉夫特,被稱之為恐懼的事物。


那 個 時 候


✤✾✤

  不僅僅是空間,就連時間似乎都有些錯亂,到底過了多久呢?焦躁的情緒隨著時間的流逝轉為疲憊,但他似乎不能停下,聽來會張牙舞爪的那些生物不會放過他們,只能繼續前進、前進,脫離這個森林才會安全。

  他在穿過一處樹叢後來到略為空曠的草地,艾芙琳在腦袋裡回想聖納森林的全貌,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裡:其實就離出口不遠了!這是一個令人振奮心情的事情。

  正當他慶幸著這把臨時做起來的弓不會派上用場時,從前方的樹叢裡緩緩走出了人形。這令他立刻收斂笑容變得嚴肅,但從樹木的陰影走出來的卻並非他所想像的怪物或陰陽怪氣的邪惡魔法使。

  那人有著一頭蓬鬆的紅紫色頭髮,微微下垂的眼角,神情看上去有些錯愕和驚喜,在看到自己時不住化開的眉目,頓然成了盛開的笑顏。那是會用一輩子去記住的花朵,那個會牽著自己的手分享喜悅與純粹的人類女孩。

  艾芙琳珍貴的摯友──

  露希菈.夏菲。

✤✾✤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艾芙琳想自己絕對與對方合不來。

  自顧自地拒絕,築出一道見外的牆,現在想想,一定曾讓對方受傷了。

  所以他有想過,要用克拉夫特家的方式來回報那個對他釋出善意的女孩。

  那真的是鮮少發生的事情,比人類多活了幾十年又有什麼用?面對恐懼時的故步自封,仍然像個拒絕面對現實的孩子。

  艾芙琳.克拉夫特,你難道要因噎廢食?

  用你的雙眼看著吧,請正視那團火焰。


  你真正的恐懼是什麼?


✤✾✤

  他想喚對方的名字卻出不了聲,話到了喉嚨但就是怎麼樣都說不出來,這個時候他便明白情勢不對;可意識到的時候也移動不了腳步,幾乎是在一剎那,打從他看著來者猶豫的一瞬間──

抓 到 你 了

  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救 救 我


  熟悉的模樣化成黑影包圍了自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突的有光在腳邊閃爍。

  然後。

  花朵又是什麼時候攀附在背上的?竄上背部的溫度、火光,他以為那已經離他很遠很遠,畢竟是好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還要再經歷一次?

  好痛……好痛……好痛……

  那名人類少女位於他們牽手同遊的那片花海中,操縱火焰的魔法使成為烈焰的中心,好似他就是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可當艾芙琳淚眼模糊著看到的,只是同樣痛苦又悲傷的面容。

  露希菈.夏菲像是被燒毀的花,變得殘破不堪,在所有一切化成灰燼以前,艾芙琳讀出對方口型所說的話,與那響在耳畔的聲音一同──

  為什麼不是你?

  那個聲音沉得令他心臟像快被震碎。

  艾芙琳在熱浪中狂奔,發軟的雙腳讓他顯得狼狽、倉皇,失去平時的優雅自持,在身處與潛意識裡同樣的絕望中,他不斷地跌倒再站起,似是要跑到他再也沒辦法動彈為止。

  只是這一切就像是徒勞,火焰仍然隨著地面上的花草灼燒,在他被迫停下時跟上他,燒至腳邊,好像隨時就要沿著軀幹吞噬自己。

  為什麼不是你?

  不僅僅是露希菈.夏菲,他在奔走的一路上看見了其他在生命裡帶給他幸福的人事物,在被火光掩蓋以前同樣這般指責著他。

  打從出生以後一路順遂,幾乎沒有什麼所謂挫折,像這般的幸運好像成了一種罪愆,眼前經歷的這一切,彷彿他所有的幸運都是別人的苦痛換來的,那他又怎麼能心安理得的笑得燦爛。

  為什麼不是我?

  答案很明顯:這一切不過是僥倖罷了。

  不曉得是什麼時候倒下的,劇烈跳動的心臟像是要撕裂那般疼痛,雖然他不確定原因是否就只是因為過度奔跑,還是那些難以明辨的自我譴責。


  艾芙琳的眼前一片模糊,腦子鼓脹難使。

✤✾✤

  ──艾芙琳……親愛的。

  左手的疼痛特別明顯,那是在他腦袋像一團漿糊時將他的意識拉回的源頭,他看不大清楚,但隱隱約約地,那火光裡、那被他握在手裡的。

  一把再粗糙不過的

  那讓精靈勉強自己坐起身來,接著環顧四周。

  接著,在面前的烈焰裡出現了熟悉不已的身影──他要怎麼認錯呢?總是用最溫柔的雙手、最耐心的話語,那是會將他所有的一切包容納下的他們

  艾芙琳在他們面前不願哭泣,卻往往是一句話就讓自己的逞強完全卸下。

  是他的搖籃、他的溫柔鄉,是告訴他即使全世界與他為敵,也永遠會接住他的他們

  ──艾芙琳.克拉夫特,你怎麼能忘了火焰裡的花香?

  再次面對閃動的焰光時,他雙目如炬。

  他伸出手,與那個記憶重疊,被充滿花香的那幾隻手拉入懷中。

  ……

  幾乎是與嗅到香味的同時睜開了雙眼,漆黑的視線隨著他的精神逐漸穩定而消退,映入眼簾的是那些可怖的場景出現以前的聖納森林。

  左手還是那把粗糙的弓──大概是在剛才的幻覺中不受控制,在碰撞間導致本來就分岔刺出的樹皮扎進皮肉裡,艾芙琳檢查身上的傷口,然後盯著埋在掌心的木刺一會兒,終究是以另一手將刺給拔出。

  疙瘩並沒有消失,好像還在肉裡頭隱隱作痛,不過現在不是停滯不前的時候。

  定神專注在聽力上,發覺周遭的打鬥聲已經消失了大半,森林的氣息恢復了一點……他能藉此確定自己的魔力回來一些,而這使他安下不少心。

  他聽到出口的方向傳來教師們的吆喝聲,看來自己陷入幻覺受並沒有離開原先的地方太遠。他的雙腿還是有些發軟,但魔力正在逐漸恢復,所以原因並不是像一開始的那樣,而是剛從恐懼中恢復意識,所以還在餘悸裡頭罷了。

  艾芙琳望向聲音嘈雜的方向,喃喃了句。

  ──我要回到屬於自己的地方。

✤✾✤

  出了森林後,一瞬湧進身體裡的魔力讓自己腦袋一陣暈眩,很快地,不穩的身子便被注意到他的教師給攙扶住,接著交給治療人員,將他安置在臨時搭建的帳篷外的椅子上。

  艾芙琳沒有放任自己處於這樣狼狽的狀態,所以他努力地透過深呼吸及周遭的植物來調節魔力,加上治療魔法作用,不消多久,原先蒼白的臉上也恢復些許血色,有些混濁的雙眼也漸漸變得澄澈。

  好像就這樣恢復成平時的那個艾芙琳.克拉夫特。

  可惜只缺一個誠摯的笑容。

  他向提供幫助的教師致謝並記下了名字,想著之後基於禮儀必定會提供謝禮,然而對方是教職員,署名的話恐怕會被拒收,那麼只能匿名來贈送……少女試著將自己埋於這種社交的考慮中,企圖透過這個方式將自己拉回平日的狀態。

  但顯然克拉夫特家的小姐高估了自己,當他進入這樣繁複的思考中時,不過是搞砸自己剛恢復正常的腦袋,太陽穴突突地跳,他連忙停下腳步按了按。

  鮮少嘆氣的艾芙琳終究是無奈地吁出一口氣,然而這似乎沒有讓他變得比較好。

  他很確定自己現在有件事急於確認,而在這樣想的同時,便毅然決然地邁開步伐,在搭建起的臨時帳棚之間穿梭,目光四處張望,腳步急促,有些焦躁地在尋找著某樣事物。

  ──你在哪裡呢?

  說時遲,那時快,自己在尋找的對象從其中一頂帳篷走出。可他並沒有急著上前,只是心情在見到對方立刻就沉澱了下來,就像是風吹過後的森林最終回歸平靜那樣。

  所以最終,先開口的還是對方。

  「小艾芙?」露希菈.夏菲看見友人後,二話不說地走上前去,他拉起艾芙琳.克拉夫特的手,發覺一陣涼。「小艾芙,你還好嗎?」

  要不是對方牽起自己的手,他都沒注意到原來他的手很涼。

  熟悉的人來到身邊後,艾芙琳整個像是當機一般地放空:什麼也不想思考、什麼也不想做、不想要解釋、不想要佯裝自己很好。

  他清楚自己糟糕透了

  「我不好。」艾芙琳搖搖頭說,音量很小像是在哭泣之間的碎語,卻仍然回答對方的問題。「露希……我不好……」

  於是他很快就獲得來自對方的擁抱,他深知自己現在這副模樣一定令人擔心得不行,可他沒有辦法:不想對摯友有任何隱瞞,也不想逞強,想將自己最不堪的那面都交由對方。

  或許這是屬於艾芙琳.克拉夫特的撒嬌方式吧。

  對方的身子較他嬌小,所以精靈少女幾乎是用埋的將頭埋於露希菈肩窩中,在那雙溫暖的手摸摸自己的頭的時候,眼淚忍不住就掉下來了。

  「沒事了、沒事了。」人類少女聲音輕輕地、慢慢地說著。「現在都沒事了喔。」

  「小艾芙,沒事了唷。」

  露希菈喜歡花草,所以時常與它們為伴,在宿舍裡頭他們也種植了一些香草,所以艾芙琳在懷抱中能聞到那些香味。

  於是他的手又稍稍收緊,手心緊緊攥著對方的衣服。

  埋在手掌的刺卻仍在微微作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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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續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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